One shot (二十一)
“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啊。”坐在角落里读书的米罗随意的对加隆说：“而且这里又不只有你们两个人，他该觉得丢脸了。”
“……”加隆没说话。
“苏兰特哥哥心里会很不痛快吧。”米罗说。
“你小子相当多事啊。”加隆把椅子转过来对米罗说。
米罗抬头看了看加隆：“随你咯，反正叔叔总是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对。”
“呵……”加隆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：“喂，你觉得苏兰特这个人怎么样？”
“哈？”
“你不是也认识他两年多了么，你觉得他怎么样？”
“什么怎么样啊。”米罗说：“我和他根本也没说过几次话，叔叔你可真奇怪，别烦我了，我要看书。”
“就这几面的印象也没关系。”加隆依然不放弃：“给你个最简单的概念，你觉得你信得过他吗？”
“……“米罗抬头想了想：“信得过。”
“确定？”
“恩。”
“恩。”加隆转过身去打开电脑办公：“那就好。”
“叔叔，你交给他什么难办的事情了么？”米罗问。
“……”加隆没说话：“看你的书吧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米罗不再追问了。
加隆回想起两年前，苏兰特来应聘数据分析师时候的情景，这是一个高级职位，来应聘的人多半已经30岁以上，所以这个只有20出头的小伙子非常引人注目。
来自名牌大学的他专业问题回答的非常准确流利，充满自信，一路走到了最后一面。
本来面试他的应该是撒加，但是那天撒加临时有事，所以是加隆来做面试官的。
现在想想，如果是撒加来面试的话，很有可能不会雇他。
因为他不是个“听话”的人，当然撒加的控制欲也没有那么旺盛，只是不听话的家伙，有加隆一个就很让他头疼了。
“你喜欢这个工作吗？”在所有技术环节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，加隆问他。
“不喜欢。”苏兰特摇摇头。
加隆稍微楞了一下，然后问：“那么……为什么还要来应聘？”
‘我需要赚钱。“苏兰特非常直截了当的这么说：”我不是来自什么富有的家庭，我需要赚钱去弥补大学花掉的钱。据我的调查，这个岗位是所有我擅长的领域里取得收益最快的，所以我会拼命做好这个工作，在我看来，这种对于金钱的刚性需求，从专业角度来看，比不可控制的’喜爱‘或者单纯对于金钱的无止境贪欲要可靠的多。“
“呵……”加隆笑了笑，虽说这个小伙子说话态度很冲，但是基于说不清的理由，他很欣赏这个家伙。
后来又问了他很多问题，他的回答都是这样的理性的近乎冰冷。不过加隆很满意。
而苏兰特进入公司之后，确实也没有让他失望，工作成绩非常出众。
只有两年不到的时间，他就已经进入高层，得到了很多高级权限。
“不觉得他太年轻了么？”撒加有时候问加隆。
“在这个领域，我们也不算老先生吧？”加隆这样回撒加的话。
“对于我们那个合伙人的公子哥儿子，你可不是这么评价的。”撒加继续说。
“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。”加隆说：“苏兰特虽然是我提拔起来的，但是给他权限这些事，都是经过你同意的。而且，朱利安那小子是个什么状态，你不是也很清楚吗？20多岁的数据分析师和20多岁的公司决策人，是一回事吗？”
“还真是容易被激怒……”撒加撇撇嘴：“一扯到苏兰特的事情，你就很容易提高声调和我说话。”
“呵，抱歉。”
“这些广告页……”米罗把杂志里面的广告页都拿出来：“颜色真是好鲜艳啊，非要把画面塞得这么满才能吸引人吗？”
“也不一定，不同的东西有它们自己的代表色彩吧，好的设计师应该不会把画面弄得很乱让人找不到重点。”加隆一边敲电脑一边说。
“哦……”米罗点点头：“不过……这有很多……我根本也看不出来它们的重点是什么，很多广告上只是一个牌子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彩色画面，简直就像是在炫耀。”
“是啊。”加隆说：“你说对了，很多广告的目的不是为了推销东西，而真的纯粹就是为了炫耀。大都是些名牌，它们根本不需要广告来帮他们宣传。那些广告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用户产生自豪感。”
“无聊的目的。”米罗摇摇头。
“哈哈。”加隆笑笑。
“真不想弄成这样。”米罗说：“眼晕又让人根本记不住。”
“有效内容放的多一点也不一定能让人记住。”加隆转过身来：“那些杂志上的文章你看的懂吗？”
“看不懂。”米罗摇摇头。
“恩，但是它也不是特别专业的期刊。”加隆说：“介于两者之间，大多是金融类的文章和消息，你知道从事这个领域的人，多半没有什么时间消遣，压力都很大，所以那些广告页在他们的眼睛里可能最多只会停留一秒钟，有些甚至一秒钟都不到。所以色彩鲜艳点，可以增加视觉冲击力。”
“恩……”米罗撇撇嘴，在本子上记下“压力很大”四个字，然后画上圆圈。
这样的色彩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，而且一个寿司店的宣传单如果弄成这样也不太合适，但是不得不说它们的画面设计，至少体现了设计师本身的技术水平。不管想设计成什么样子，自己目前作图的水平还是不行啊……
米罗把书放下，背靠在墙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加隆问。
“没事。”米罗摇摇头：“叔叔，待会陪我去买作图软件。”
“呵……”加隆笑笑：“再等一个半小时。可以吗？”
“可以。”米罗点点头。
加隆的这“一个半小时”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米罗感觉有些肚子饿了。
“叔叔，弄完了么？”米罗问。
“再等一会。”加隆说。
“不然我自己去吧叔叔。”米罗说：“顺便买午餐回来。”
“恩？”加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：“哎呀，已经这么晚了吗？算了，米罗，我先带你去书店吧。”
“不用了，叔叔，你赶紧处理工作吧。”米罗说：“中午想吃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加隆撇撇嘴，然后从兜里掏钱：“订寿司算了，就你在画宣传画的这家店。多订点，把晚上的饭也带出来吧。”
“好。”米罗接过钱：“叔叔，那我走了。准备好肚子吧。”
“只许去书店和寿司店，不要去任何其他地方知道吗？”加隆叮嘱。
“知道了，叔叔我都多大了啊。”
“多大了又怎么样。”加隆说：“多大你都是你父亲最重视的人，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米罗朝叔叔摆摆手，走出他的办公室。
米罗走到公司二楼走廊的时候，看到苏兰特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。
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表情，但是米罗感觉到他似乎并不开心，也许是早上被叔叔说了一顿，心情有些郁闷吧。
他刚想朝苏兰特打招呼，就看到外面停下了一辆他叫不出名字的高级跑车，而苏兰特也站了起来，脸上很快换上了笑容，他朝门外走去，米罗的眼神顺着苏兰特走出去，看到跑车上走下来一个个子很高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。那个人搂了一下苏兰特的肩膀，然后帮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，苏兰特坐了进去，接着那人就开车离开了，夸张的发动机声音让米罗有些反感。
难道叔叔早上说的，是这个人？米罗边下楼梯边想。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，米罗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，却正好看到加隆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，看着外面。
看到米罗正在朝他看，加隆朝米罗挥了挥手：“小心点。”加隆朝楼下喊。
“知道了！”米罗说着，走出了门。
叔叔是不是看到了刚才的整个过程？很可能只是习惯性的目送自己出门，但是叔叔是不是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东西？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看到的事情而有些心神不宁，米罗在书店并没有待多久，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就迅速打车去寿司店。
这个时间，卡妙一家正在吃午饭，周五那天由于沙加的药膏的作用，卡妙的右手稍微好一些，现在药膏的力量退去了，手腕就酸痛的不行，连拿勺子都会抖。
“哥哥你为什么用左手吃饭？”艾尔扎克问。
“没事的，右手昨天撞到桌角上了。”卡妙笑笑说。
“撞得很严重吗？”姨妈问：“勺子都拿不起来了？那要去医院的呀。”
“哦，没事的姨妈。卡妙摆摆手：“已经不疼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姨妈说：“必须要去，手都抬不起来了，一旦是伤到了骨头……”
“姨妈，不去了，真的没事。”卡妙不自觉的用一种近似于祈求的目光看着姨妈。
姨妈没说什么：“好吧。”
吃过饭后，姨妈让艾尔扎克和冰河去买一些日用品，而把卡妙留在家里。
“说说吧。”姨妈一边洗碗一边对卡妙说：“手腕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没什么事……”卡妙低着头，用左手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。
“卡妙，‘没什么事’的定义是你的手腕可以正常写字吃饭，现在你哪一条能做到？给我老实说，发生什么了？”
“我……周五的时候，替一个同学写作业了……”卡妙说。
“谁？”
“米罗……”卡妙说：“新一季度的作业抽查，他都没有写，如果交不上会被扣学分，所以……我就帮他写了。啊，不是他要我写的，是我想……因为他帮了我不少忙……”
“米罗啊。”姨妈抬头想了想：“恩，他对你不错，帮帮他的忙也没什么问题。”
卡妙好像轻轻松了口气。
“但是……卡妙。”姨妈说：“你们俩的字迹很像吗？如果不像的话，会不会被发现？”
“我……尽量模仿的很像。”卡妙说。
“别人看不出差别的像？”
“恩……”
短暂的沉默。
“卡妙……”姨妈先说话了：“这么说来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，你是不是……”
“姨妈。”卡妙马上打断：“他的字很好写，很快就能学会，我真的只是相帮他的忙。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姨妈回头看着卡妙，而卡妙也看着姨妈，没有回避。虽然内心十分的心虚，但是不想让姨妈失望和伤心的心情还是站了上风。
姨妈叹了口气，回头继续洗碗：“卡妙，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，不要自己闷在心里，一定要和姨妈说，知道么？”
”恩。“卡妙回答。
“真的知道么？”
“是。”卡妙认真的点点头。
“叔叔，我带回寿司了。”米罗很快回到加隆的办公室。
“太好了，饿死我了。”加隆打开寿司盒子。
“味道怎么样？”米罗边吃边问。
“不错。”加隆说：“值得你好好设计一张宣传画。”
“嘿嘿。”米罗很满足的笑笑。
叔侄俩随便谈了一些话题之后，米罗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叔叔……今天中午开跑车来的那个家伙……是谁啊？”
“把苏兰特接走的那个人？”加隆几乎是若无其事的问。
“……恩，我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他。”米罗说。
“他是跟我和你爸爸合伙创办这个事务所的人的长子。”加隆说：“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，现在回来继承他父亲的股份了。”
“哦。”米罗点点头：“苏兰特哥哥……跟他关系很好吗？”
“看起来不错。”加隆说。
“哦……”米罗撇撇嘴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我就是……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家伙。”米罗说：“好像很爱现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加隆笑笑。
“苏兰特哥哥跟他关系很好，你不高兴吧？”米罗说：“所以早上才发火。“
加隆停了一下：“米罗，我再问你一次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你感觉能信得过他么？如果有重要的任务，你还会交给他做么？”
米罗想了想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在脑海里，把苏兰特替换成了卡妙，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……他还会信任卡妙么？虽然想起这种情况让他心里非常难受，但是……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办法不信任他。
“信得过。”米罗依然点点头：“但是我觉得……好像和一般的信得过不一样。“
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加隆问。
“我觉得，我说信得过他，不是因为觉得他能把所有的事情做好，而是……就算他办砸了，我也没发生气。”米罗说：“大概就是这样。”
“呵呵……恩。”加隆揉了揉米罗的头发。
这个周末，米罗过得很充实。一边看着设计书籍一边学着软件。每天睡觉的时候都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像晕死过去一般。
但就是这样，米罗还是感觉时间不太够用。
而卡妙则过得相对轻松，因为手腕不能动的原因，家里的活姨妈没有让他帮忙，而他也没办法好好写习题，所以索性就陪两个弟弟玩了一个周末。冰河说那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周末。
周一到学校的时候，大家都注意到了学校门廊里贴着一张弄得很夸张的通知，通知上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很英俊的小伙子的照片。
准备去实验楼上物理实验课的时候，大家从门廊经过。
“喂，时隔多日，这个门廊终于又属于你哥哥了。”米罗拍了拍艾欧里亚的肩膀：“喂，沙加，SCI检索是什么？”
“跟你说你也不明白。”沙加一边认真的看着通知，一边和米罗说：“总之你就知道那是你一辈子没法涉及的东西就好了。”
“没关系，卡妙会给我好好讲的，沙加，我感觉你要是一直保持这种说话风格，那东西你也不太容易拿到。”米罗说。
“呵……”沙加转头看了看米罗，出乎米罗意料的是，他好像并没有打算还击，只是笑了笑。
“艾俄罗斯都已经大学二年级了啊。”穆说：“不知道这个学校还要消费他到什么时候。”
“不用担心，穆。”米罗说：“以后你也会被这么消费的。”
“我无所谓。”穆说：“我也没有兄弟姐妹，只不过学校总是这么折腾的话，艾欧里亚的压力会很大吧。”
“我也无所谓。”艾欧里亚微笑一下说：“早已经习惯了，还好我和我哥年龄相差的很大，而且哥哥这么厉害，家里也不会指望我能有什么作为。走吧走吧，快上课了。”说着艾欧里亚快步走向前面，不过他在初一年级月考的成绩排行那里停了一下，然后很快的走开了。
“那小子有点不对劲。”沙加说。
“怎么了？”穆问。
“以前他说这种话的时候，态度不是这样的。”沙加说。
“这么说……好像确实有一点。”米罗说：“喂，卡妙，你在看什么？”
“这个。”卡妙指了指初一年级的月考榜单：“艾欧里亚刚才不是在看这个么？”
“恩。”米罗走过来。
“第一名，莎尔拉，是个女孩子吧？”卡妙说：“我记得上次贴的入学考试第一名也是她。不简单啊。”
“喂，你很在意她吗？为什么上次都能记得住？”米罗的问话里不知不觉的掺杂着一些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味道。
“没有啊。”卡妙说：“只是因为第一名是女孩子的时候不多，所以自然就记下来了。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“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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