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ne shot (十四)
和辰巳又聊了一会之后，米罗离开寿司店。辰巳问他用不用送他回家，因为实在是很晚了。
米罗拒绝了，他说自己之前其实经常这个时间回家，只不过不是把时间花在这里罢了。
而这一次，米罗也没有直接打车或者叫叔叔来接自己回家，而是朝公车站走去。
米罗上车之后，选了个最后一排的座位，静静的看着前面车里的那些乘客，虽然已经很晚了，但是车上仍然还有几个学生，他们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些，应该是高中生了，有几个人耳朵上戴着耳机，不过一点都不像是在听音乐，按照专注的程度看来，应该是在听外语。而有几个人脑袋靠着窗户，应该已经睡着了。
米罗不由自主的想着，卡妙如果在这车上，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状态。
他应该不会听外语，也不大可能看书，如果是睡觉的话……倒是有可能，每天都这么累，如果是自己的话，第二天早上都有可能醒不过来，但是……靠在窗户上不会冷吗……
米罗自己试着往窗户上靠了靠，冰凉的玻璃再加上水汽，让他马上让脑袋离开玻璃，并用手拍掉沾在头发上的水。
“这么睡可不行……”米罗小声的自言自语道。
米罗开始觉得，如果卡妙在车上的时候，自己也能在他身边就好了。
如果自己在的话，卡妙至少可以靠在他肩膀上睡觉。
这样想着，米罗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膀。
自己好像比卡妙稍微高一点点，这种高度的话，直接靠上来会不太舒服吧……
米罗这样想着，几乎是下意识的使劲直起身子或者稍微弓起一点，想靠自己的想象找到一个能让卡妙靠的最舒服的角度。
不过直到该下车的时候，他似乎也没有找到最满意的角度。
卡妙坐在房间角落的地上已经很久了，他把柜子里的足球拿出来，放在指尖旋转着。
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写作业，所以两个小家伙也没有来打搅他。
虽然已经定下了要去参加足球队的事，不过只要没有告诉米罗，就好像还没有定下来一样。
为什么要参加足球队……
自己确实喜欢踢足球，但是几年没碰球，也就这样过来了，没什么放不下的。
但是现在却特别想踢球。或者说，特别想和米罗一起踢球。
卡妙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紧，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他这样家境的孩子都会过成他这个样子，只是他太想在不远的将来让姨妈和两个弟弟的生活状况得到改变，而卖力念书是他能想得到的最有效的方式。从给自己定下了这个目标开始，卡妙就不再给自己太多娱乐的权利，到现在为止，他对此倒是没有感觉到委屈或者可惜，因为他心甘情愿并且当想着自己在为了他深爱的三个人奋斗的时候，他也感觉到很开心。
但是现在……他控制不住的想踢球。
他很想就任性这么一次，他知道，姨妈会同意他的任性，或者更确切的说，是会鼓励他，而且说起来，世界上可能就只有他自己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任性。
但是……
卡妙停止转动足球，并让球落到自己怀里。
球掉落下来的时候，砸到了卡妙放在兜里的糖，发出轻轻的一声响。
卡妙拿出那颗糖，放到嘴里。
静静的慢慢的让糖在嘴里全部融化之后，卡妙站起身，走到屋外。
“姨妈……”卡妙轻声叫道。
“什么事？”正在看书的姨妈问。
“姨妈，我想……买双球鞋。”卡妙挠了挠头。
姨妈的眼睛一亮：“球鞋？打算认真踢球了？”
”嗯……“卡妙点点头：“球队训练的话，普通的鞋还是没有办法应付。”
“好。”姨妈站起来：“球鞋要多少钱……等一下，我不能问你，你这家伙一定会告诉我一个很低的价钱，不许穿那种乱七八糟的球鞋，容易烂也没法好好保护你的脚。”
“姨妈，我会挑一双合适的……”
“我不信你。”姨妈摆摆手：“我会和医院里同事的孩子打听一下的，你回屋吧。”
“姨妈，真的不用……”
“回屋了回屋了。”姨妈说：“不然我会告诉那两个孩子，今晚你要和他们睡一张床。”
卡妙笑了：“我知道了，姨妈。我回屋了，谢谢你。”
第二天一早，姨妈把买球鞋的钱给了卡妙。
“太多了，姨妈，真的用不着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姨妈直接把钱塞到卡妙的兜里：“记住晚上把球鞋的收据给我，不然我不会相信你这家伙报的价格。”
卡妙有些无奈的轻轻摇摇头，因为自己这样的做事风格，真是很难为姨妈想出这么多对付自己的办法。
“把蛋卷带好。”姨妈说：“对了，米罗那孩子，应该很会挑球鞋吧，你去问问他的意见。”
“嗯，谢谢你了，姨妈，我走了。”卡妙打好招呼，离开了家。
卡妙到车站的时候，车站上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还很少，因为姨妈上班的时间比较早，为了让她更方便一些，卡妙和两个弟弟也同样习惯了早起，他们早上经常是最早到学校的。
卡妙并不觉得这样的作息很辛苦，相反他很喜欢，几乎每天早上，他都可以一个人在教室里安静的呆上至少半个小时，他很享受这种安静。
父母活着的时候，他并不喜欢这种情况，而且还有些厌恶，因为他经常要面临这样的状况，父母的工作都非常忙，每天在家里也见不到多长时间，他时常要一个人度过很多时间。但是父母离开之后，不仅是去孤儿院度过的那段时间，还是在姨妈家生活之后，他就几乎再也没有一个人呆着过了。
所以，这半个小时的独处，时常能让他找回父母还在的时候那种感觉。
不过今天他走进教室的时候，意外的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。
看到自己的同桌比自己先到教室，卡妙愣着站在门口。
“你来了？”米罗朝他摆摆手，脸上也是一副惊喜的表情：“哇，太好了，我还以为要一个人在这里呆到上课呢。”
“为什么来这么早？”卡妙走向自己的座位，不知名的原因，自己的心脏似乎砰砰的跳。
“老爸要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。”米罗说：“说是和什么地方有时差，所以要早去，我就只好早起。你呢？”
“早一点来，公车不会太挤。”卡妙笑笑说。
“是吗？”米罗说：“那你每天都很早吗？”
“差不多……”
“嗯，我明白了。”米罗笑着说。
卡妙不知道为什么米罗笑的那么开心，当然也不知道米罗说谎了。
那天早上，米罗想坐公车去上学，但是他其实不太清楚从家里到学校，坐公车需要多长时间，所以为了不迟到，他很早就跑出了家门。
米罗背着书包离开家的时候，撒加感觉有点恍惚，因为在他的记忆里，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见到过醒着的儿子，不过介于米罗这几天的情况一直有些异常，撒加也算是见怪不怪了。
到学校的时间早了好多……不过，以前每天都比卡妙到校晚，今天可以和他在学校多呆些时间吧。
米罗一开始这样想着，不过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多呆那么久。
“吃早饭了吗？”卡妙问米罗。
“吃过了。”米罗说。
“那……还能吃得下这个吗？”卡妙把蛋卷拿出来，放在桌子上。
“哇，好香啊。”米罗说。
“我姨妈给你做的。”卡妙说：“为了感谢你昨天跑出去帮我买糖，尝尝看吧，我姨妈做这个很拿手的。”
“给我做的？”米罗很惊喜。
“嗯，快点尝尝吧。”卡妙说：“我还担心凉了会不好吃，没想到你今早来的这么早。”
米罗还在睁大眼睛盯着蛋卷，就好像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蛋卷。
“快吃吧。”卡妙把蛋卷拿起来塞到米罗嘴里：“不然待会满教室都是这个味道，就不好办了。”
“唔……”米罗的嘴巴被突如其来的蛋卷占满，一时间甚至有点忘了该怎么咀嚼。
卡妙看着他的样子，不自觉笑了起来。
米罗一边看着卡妙的笑脸，一边有些机械的吃起嘴里的蛋卷。
这蛋卷是真的很好吃，虽然米罗对于食物的品味并没有多少自信，但是他十分自信的认定，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卷。
“好吃么？”卡妙问。
“好吃。”米罗使劲的点头：“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卷……”
”有那么夸张么……“
”是真的啊，你自己试试。“说着，米罗把吃了一半的蛋卷塞到卡妙嘴里。
“傻瓜。”卡妙咽下嘴里的蛋卷，低头微笑着轻轻说了一句。
“嗯？”米罗问。
“姨妈做的蛋卷，我当然知道好不好吃啊。”卡妙笑着说。
“哦，对啊。”米罗拍拍脑门。
“中午……你有事么？”卡妙一边问一边把剩下俄蛋卷给米罗。
“没事啊，怎么了？”米罗接过来，细致的品味蛋卷的味道。
“陪我去买双球鞋好吗？”卡妙问。
“哎？”米罗的动作停下来，卡妙看到米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带有游移的兴奋：“买球鞋？”
“恩……我想，还是加入足球队吧。”卡妙笑笑。
“真的？”米罗问，他很开心，但卡妙隐约的觉察出，米罗的兴奋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，虽然只相处了这么几天，但是其实米罗的某些性格特点，并不是那么难以掌握，尤其对于卡妙这种较同年龄人更成熟的孩子。
他本以为米罗会兴奋的毫无保留，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。
虽然那一瞬间一闪而过，但是卡妙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米罗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犹豫，还有……那是……心疼？
“真的。”卡妙点点头。
“太好了。”米罗握紧了拳头做了个胜利的姿势。依然不是那样的兴奋，而更像是……猜中了什么了不起的答案。接着，米罗一边把蛋卷咬在嘴里，一边开始用手机查询各种球鞋的信息。
“干吗啊。”卡妙遮住他的手机：“随便买一双就好了，不要花时间在这上面。”
“不用担心。”米罗抓着他的手，把它轻轻从屏幕上拿开：“别的方面我并不擅长，但是在足球装备上，我是行家，你干嘛不让我把时间花在我擅长而且还有意义的事情上？”
“有什么意义啊……”卡妙说：“只是一双球鞋而已，你作业写完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米罗摇头：“有不明白的，我划出来了，球鞋挑好了会问你的。”
“现在问好了。”卡妙说。
“不要，下课再问，你先看看书吧。”米罗说。
“为什么非要等到下课？”卡妙问。
“因为现在……本来就是我的。”米罗狡黠的一笑，说了这句卡妙有些听不明白的话。
之后的时间，米罗就一直盯着手机在看，并且时不时的把一些东西记录在本子上。
“都和你说了，用不着这么认真。”卡妙说。
“你之前穿哪一款？”米罗并没有理会卡妙的说法。
“我不记得。”卡妙说：”就是随意挑一双合适的就穿了。“
”哦。“米罗点点头，然后他钻到桌子底下。
“嘿，你要干嘛？”卡妙拍拍米罗的后背。
“你不要动。”米罗说着抓住卡妙右脚的脚腕，然后把他的鞋脱掉。
“喂喂……你干嘛啊？”卡妙下意识的叫着。
“等一下就好，脚别乱动。”米罗说着握紧了卡妙的脚腕，然后用手去量卡妙脚的一些尺寸。
“喂，很痒！”卡妙又拍拍米罗的后背。
这个时候，已经接近上课时间，大家陆陆续续的进入教室了。
“喂，快起来吧。”卡妙小声的对米罗说：“大家都进教室了。”
“很快就好！”米罗显然并不在意，还保持着一开始的音量。
“小点声！”卡妙焦急的提醒，不过已经有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边。卡妙低下头。
“好了。”米罗从桌子底下有点兴奋的钻出来，正好看到几个同学在看着他：“喂，看什么。”米罗朝他们说道。那那几个人撇了撇嘴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。
卡妙低着头，用尽量轻的动作把鞋穿回去。他感觉自己脸上发烫的严重，他也根本说不清发烫的理由，他低垂着头，尽量用头发把脸挡住。
“喂，你不明白。”米罗根本就没有在意卡妙的变化：“现在很多公司喜欢给一些明星设计战靴，这种东西好在会根据明星的脚的尺寸来……喂，你怎么了？你脸红什么？”
“没有。”卡妙摇摇头：“你小点声说话啊……”
“哦。”米罗点点头，声音降下来一些：“你怎么了啊，喂脸红的太厉害了，喂，发烧了吗？”米罗说着伸手去摸卡妙的脸。
因为米罗的手温度比自己的脸低很多，卡妙打了个机灵，而米罗也因为摸到了卡妙的脸这个理由打了个机灵，恩，对于米罗来说，确实没有别的理由……只是因为摸到了他的脸。
“我出去一下。”卡妙一边这样快速的说着，一边跑出了教室。
卡妙跑去卫生间，打开水龙头到最大，用冷水使劲冲了一下自己的脸。
冲洗过后，他用两只手支撑着水池的边缘，低着头喘气，无意识的看着水一点一点流下去，而自己脸上的水也顺着下巴和头发低下去。
感觉脸上的温度恢复的差不多了，而且也快上课了，他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水，回到教室。
“你去哪了啊？”米罗看到脸上还留着水印，而且领口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的卡妙，有点焦急的问道。
“卫生间。”卡妙转向一边，用衣服袖子把脸上剩余的水擦干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？”米罗还是担心，用手抓住卡妙的肩膀，想看到他的脸。
“别碰我……”卡妙下意识的甩开米罗的手，但是话还没说完，他就感觉有些后悔：“啊，对不起，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啊……无所谓。”米罗其实并没有对卡妙说的话有太多的想法，他完全只是在关心卡妙的状态：“你没什么事吧？是不是又需要吃糖了？”
“哈？”卡妙看着米罗，忍不住笑了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米罗有些迷惑的看着卡妙。
“没事。”卡妙摇摇头，米罗经常说的这些单细胞的话，还有偶尔露出的这种小孩子一般的天真表情，总会让卡妙想起自己家里的两个弟弟。
上课了。
教室里安静下来，米罗按照惯例的没有用心在课堂的内容上，因为已经知道了卡妙脚的尺寸，他在专心的查找合适的球鞋。
而卡妙想把心思集中在课堂上，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，他时不时的想看看米罗在做什么，又觉得这不太合适，所以每次这么想的时候，也会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课堂上。
“这个问题，卡妙，你回答一下吧。”老师提问了一个问题。
而卡妙在走神中，没有听到。但是同样在走神中的米罗却听到了，只要听到卡妙的名字，他就特别的警觉。而他也同时看着卡妙，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，卡妙似乎并没有听到老师在叫他。
“卡妙。”米罗用胳膊碰碰卡妙：“哎，老师叫你呢。”
“啊？”卡妙反应过来，然后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来。
”卡妙，这道问题，你怎么想？“老师敲敲黑板。
”啊……“那道题有一些难度，这很正常，不然太简单的题老师也不会问他，如果是平常的情况，卡妙应该很快会有思路，但是现在脑袋空空的卡妙，确实没有思路。
“卡妙？”老师有点惊讶于卡妙的反应。
“卡妙？”米罗也低声说，碰碰卡妙的胳膊。
卡妙低头看着米罗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卡妙茫然的看着米罗。
这个时候米罗的手机震动了，他拿出来看，发现沙加给他发来了短信，上面写的是这道题的解题过程。
“太好了，卡妙。”米罗把手机递给卡妙，卡妙看了一眼，迅速明白了解法，并答了出来。
“嗯，思路是正确的。”老师点了点头：“坐下吧。”
卡妙坐下之后，轻轻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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